Monday 14 May 2007

小說一則

 母親節上,我收到一枝康乃馨。
  二十歲的女大學生,有資格收康乃馨嗎?
  為什麼又沒有資格,曾為人母就有資格的吧?
  可是,我拿著那枝花時,是那麼的猶豫,我在心虛。我的眼神在閃爍,旁人總以為我送花給媽媽而害羞。我想很少人會猜想,這枝花,是屬於我的。經我刻意的隱瞞,往事彷彿如煙霧似的散去,不留痕跡。「大癲大肺」、開朗健談的我,不像曾經有過不愉快的經歷。
  那年,我只有十三歲。天下的烏鴉一樣黑,天下的男人一樣臭,可是,男人不壞,女人不愛。對於我,年少一定是無知的,我逃不了壞男孩的誘惑。初嘗禁果,肆無忌憚,天不怕地不怕,唯獨有情郎。有愛有性,對於我,是理所當然。有性無愛,是他的信念。後來情節的發展,並不曲折離奇,人人都能想得出結果。留下的不止是淚,決裂的關係是血肉模糊,因為骨肉留不住,婦產房的地上卻留下一大灘血水。癱瘓在椅上的少女,瀉在面龐的,不知是汗還是淚。她彷彿靈魂出竅,飄浮半空檢視自己,面如土灰的面孔,對鏡子照了十三年,頓時變得陌生起來。孩子的孕育過程是由男歡女愛,如膠似漆的關係帶起;由分手的痛心、沮喪、頹廢;豁然開朗、積極、面對新生命來臨;最後卻在生產的最後一刻夭折,希望殞歿,就如過山車快駛到終點前脫了軌,墮進深海那刻,海水入侵每一個毛孔,冰冰冷冷的。心頭的那塊肉丟下,血滲出,一點一滴,由頹廢的想著死亡,到美麗的想到重生……
  在母親節的日子,總會想起的往事。
  無知、鬱躁、年輕的母親,有資格收康乃馨嗎?